撰文 | 董鑫 高语阳

3月12日，十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举行第三次“部长通道”。

首位走上“部长通道”的是国家体育总局局长高志丹。

在回答记者关于足球、篮球、排球三大球的发展问题时，高志丹主动提到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备受关注的足球腐败问题。

高志丹

国家体育总局局长高志丹在通道上表示，较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国三大球特别是男子项目发展不尽如人意，男子足球的水平更是一路下滑，足球业内甚至出现了诸多乱象，这与党中央、全国人民对我们的要求和期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高志丹说，最近一段时期以来，针对足球领域出现的严重问题，我们一直在深刻反思研究解决办法和途径，准备从思想教育、作风建设、深化改革、抓好当前工作等方面系统施治。

要以重走长征路的精神，扎实做好三大球的各项工作，要以猛药去疴、重典治乱的决心，聚焦当前三大球工作中存在的精神不振、正气不足、作风不硬等突出问题，持之以恒转作风、强担当、抓落实，坚决打击严厉惩处足球和其他领域的腐败和“假赌黑”问题，正风肃纪，严明纪律，完善制度，强化规矩，全面修复、重构三大球健康持续发展的良好生态。

政知君注意到，去年底以来，中国足球领域多名高层落马。

2022年11月26日，湖北省纪委监委网站通报称，李铁（前中国男足主教练）涉嫌严重违法，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体育总局纪检监察组和湖北省监委监察调查。

1月19日，中国足协两名官员同日被查，分别是：

中国足球协会常务副秘书长兼国家队管理部部长陈永亮；

中国足球协会第十一届执委会成员、原秘书长刘奕。

2月14日，中国足球协会主席、党委副书记陈戌源落马。

上述4人均接受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体育总局纪检监察组和湖北省监委调查。

陈戌源落马第二天，中国足球协会党委召开扩大会议，通报陈戌源接受调查一事。

会议指出，纪检监察机关决定对陈戌源进行审查调查，充分体现了反腐败无禁区、全覆盖、零容忍，不管涉及什么人、什么职务，坚决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会议还指出，要清醒看到党纪国法红线不可逾越、底线不可触碰，任何人只要逾越触碰都要受到严肃追究和严厉惩处，决不能心存侥幸、以身试法。要深刻汲取教训，以案为鉴、以案促改、以案促治，营造风清气正的足球政治生态。要强化责任担当，统一思想认识，全力做好当前足球各项工作，深入推进中国足球改革发展。

高志丹在“部长通道”上还指出，振兴三大球，打好足球翻身仗，必须强基固本，厚植人才基础。

要沉下心来，从娃娃抓起，发挥举国体制的优势，用好市场机制的活力，推进校园足球健康发展，促进青少年足球人才规模化成长，夯实后备人才的基础。

要从基层抓起，积极支持培育青少年足球俱乐部的发展，在政策、经费、人才等方面给予社会足球更多支持和保障，促进社会足球和职业足球良性互动。

要从基础抓起，不断完善足球竞赛体系和职业联赛体制，畅通优秀苗子从校园足球、社会足球到职业足球的成长通道，让更多的优秀后备苗子培养出来，输送上来。

“在抓好后备人才的过程中，我们要坚决摒弃急功近利的心态，一步一个脚印的打造后备人才培养和成长的路径和通道，久久为功，振兴中国足球。”高志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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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拒绝配合李铁打假球的球队5年遭4次降级扛不住了

2023年来，乌鲁木齐一共下了10场雪，最近的一次是2月26日，雪很大，温度很低。

虽然早已立春，乌鲁木齐的最高气温却仍在零度以下，但好在市内的暖气很热，很暖和。

新疆天山雪豹俱乐部的驻地在乌鲁木齐市水磨沟区一个名为泽泰雅居住宅区中，和其他省市职业足球俱乐部豪华办公区相比，新疆天山雪豹俱乐部的办公区显得有些简陋。

很难想象，就这么几张桌子，几个人，支撑了一支职业足球俱乐部这么多年。

2月14日，湖北省纪委监委网站发布消息称，中国足球协会主席、党委副书记陈戌源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体育总局纪检监察组和湖北省监委审查调查。

一周后，新疆天山雪豹俱乐部在官方公告中表示，“经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以及投资人乌鲁木齐君泰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慎重考虑，拟退出2023赛季中国足协举办的职业足球联赛。”

“听说陈戌源落马，我并没有很高兴，反而觉得很悲哀。作为投资人我这些年花的这些钱，间接助长了他们的犯罪行为，我真是个冤大头。” 乌鲁木齐君泰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志坚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9年，3.5亿元人民币的投资，王志坚多次想要坚持，但坚持不住了。

这支被称为“中甲不死鸟”的职业足球俱乐部，最终走到了退出、解散的那一步。在天山雪豹退出后，新疆则再次面临缺少职业足球俱乐部的境遇。

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拟退出2023赛季职业联赛的公告。图/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官微

从赞助商变成投资人

2011年，华凯尔特钢有限公司投资并运营了一支职业足球俱乐部名叫湖北华凯尔队。这支球队于在2012年中乙联赛获得亚军并升入中甲。但2013赛季，刚刚征战中甲不到一年的湖北华凯尔俱乐部出现了资金困难难以为继，最终在那个赛季堪堪保级成功。

举步维艰的湖北华凯尔寻找了多种方案解困，曾经联系了陕西、河南等多家企业接手俱乐部，最终谈判都没能成功。

2013年底，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和体育局向湖北华凯尔伸出了橄榄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体育局将帮助俱乐部解决主场、训练场地、赞助商等问题，原投资人蒋辉超依然全额控股，并更名为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

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LOGO

由于缺少赞助商，多方协调后找到了乌鲁木齐君泰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志坚。

“那个时候房地产的买卖还可以，我想到新疆当地百姓对于足球的热情很高，政府也很重视，我也想出一把力。作为商人我那时判断足球是有潜力的。”王志坚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就这样，王志坚的企业拿出了800万元人民币的赞助费，成为了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的冠名赞助商。那个时候企业有一款名为“达坂城纳欢”的玛咖酒在推市场，所以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最终征战中甲联赛的名字叫做“达坂城纳欢”队。

在最初王志坚的评估中，自己和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的合作，也就是一年。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年后最初的投资人纷纷撤出，让这个刚刚落脚新疆的足球俱乐部再次面临没有投资人的状况。

2014年，上级领导多方协调未果后，又找到了王志坚。但因为自己的企业立足新疆本土，并没有太大的体量，王志坚非常犹豫。

“那个时候其实并没有出现后面这么多的问题，大家其实都看到了足球的‘潜力’，有不少大企业都曾经想接手天山雪豹，但是最后都没有谈成。”

王志坚对中国新闻周刊坦言，之所以那些大企业没能最终谈成，是因为他们都向政府提出了不少的要求，希望通过投资足球获取一些政策性的利好，拿地的政策、税收的政策。

最终王志坚还是点头接下了俱乐部，成为了新疆天山雪豹的投资人。这一干就是9年，王志坚表示，9年间自己先后为球队投入3.5亿元人民币。

3年前，王志坚就想退出了，那正是陈戌源上任中国足协主席的时间。

狙击恒大，完胜英国球队

9年间，王志坚在现场看过好多次球，有几场令他印象深刻。

首先便是2015年足协杯，在主场赢下广州恒大，阻止了对方拿到“三冠王”的计划。

在首轮依靠点球大战淘汰火车头队后，新疆天山雪豹遭遇了中超霸主广州恒大。

赛前，几乎没有任何人会看好在中甲都不算强队的雪豹队。毕竟当时的恒大正值巅峰期，那一年球队在亚冠最终打入决赛并第二次捧杯。

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副总经理张福军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广州恒大是当时中国足球的一面旗帜，抽签抽到他们，自己和球员都很兴奋。当时俱乐部就对球员表示，“这场比赛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展示自己的能力，拼下每一个球。”

张福军回忆，那次恒大显然是轻敌了，拿这个足协杯客场的比赛当做了一次“团建”。很多绝对主力球员甚至没有随队来到乌鲁木齐，甚至是“全华班”对阵天山雪豹。

“虽然没有外援，但是邹正、赵旭日什么的国内高水平运动员，还是出场了。”

那天，超过1.5万名球迷涌入新疆体育中心。上半场结束前新疆天山雪豹先入一球，第81分钟，广州恒大扳平了比分，比赛的最后一分钟，广州恒大门将李帅出击封堵扑倒了新疆队外援费利佩，裁判判罚了点球。

最终凭借终场之前的点球，新疆天山雪豹2∶1战胜了来访的广州恒大，新疆体育中心沸腾了。

在那场比赛后，新疆天山雪豹又击败了天津泰达，最后在8进4的比赛中负于最终夺冠的江苏舜天。

除了主场狙击恒大之外，王志坚还记得一场球，也是2015年的事。

作为第三届丝绸之路经济带城市合作发展论坛的系列活动之一，英国老牌足球俱乐部谢菲尔德联队到访乌鲁木齐，旨在用“足球”为点，带动两个城市之间的互动，乌鲁木齐与谢菲尔德未来将会有更多经济、人文等方面的交流。

那场比赛和王志坚一起坐在主席台上的还有不少领导，比赛很快成为了天山雪豹的表演舞台，最终以4:0完胜对手。

“那天有人不停地跟我说，这样不好啊，人家远道而来，我们怎么也让俩，最后弄个平局，这样比较合适，不然显得我们有点不友好。”

王志坚回忆，自己那天回绝得很干脆，“足球是竞技体育，踢得过就踢，输也要输得起，比赛就要让实力说话。”

2015年前后，正是足球加大投入，各地展开“军备竞赛”的时候，新疆天山雪豹也在2016年获得了冲超的机会，但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完成冲入顶级联赛。

多年后，王志坚回忆，假如当年冲击中超成功，随后更多的投入可能会让俱乐部垮得更快。

五年四次降级

去年11月，中甲第32轮战罢，新疆天山雪豹1∶7不敌青岛海牛，送对手冲超成功。32轮比赛后，新疆天山雪豹积21分，而江西北大门少赛一场就领先6分，在双方胜负关系上， 江西两胜新疆，因此，天山雪豹确定提前降级。

这是5年来，新疆天山雪豹第4次降级。

2018赛季，新疆天山雪豹30轮联赛积18分，列中甲联赛最后一名，本应铁定降级的天山雪豹，因为浙江毅腾与延边富德的解散，得以递补加入2019年中甲联赛，继续征战。

2020赛季，中间联赛最后的升降级附加赛中，天山雪豹两回合最终不敌黑龙江冰城再次降级。但又因泰州远大，内蒙古中优与北京人和的相继解散，再次递补回到了中甲联赛。

2020中甲保级附加赛次回合，天山雪豹再次降级。图/视觉中国

2021赛季，天山雪豹一个赛季34场比赛，仅获得一场比赛的胜利，以1胜6平27负的战绩再次垫底降级。就在2022赛季即将开始之前，贵州足球俱乐部的解散让新疆队第三次起死回生，4年内第3次递补成功。

3次降级，3次递补成功，让天山雪豹有了“中甲不死鸟”的称号。

去年再次降级时，大家已经知道了剧本，“肯定还会有球队退出，新疆天山雪豹还会回来。”

今年2月9日下午，中足联筹备组在京召开了2023中国职业足球联赛媒体通气会上，会议对2023赛季国内各级联赛的主要政策进行一番说明。

中足联筹备组竞赛板块负责人郭炳颜对新赛季职业联赛参赛资格递补原则进行一番解读。他特别强调，连续降级的俱乐部将不允许连续递补。

郭炳颜表示：“联赛的递补，不是无限制递补。这项工作不能对付。连续降级的俱乐部不允许递补。”

这一项政策，被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认定，“就是在针对自己”。

“我觉得是个天方夜谭。”王志坚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制定法律都会是今年颁布明年实施，哪有今年颁布追溯去年的道理？”不仅如此，更令王志坚气愤的是，做出相应的规章制度难道不应该是大家讨论的结果？为什么一次投资人的会都没开？为什么俱乐部试图沟通足协每次都是石沉大海？这样的政策究竟是如何制定出台的？

王志坚从来没有从足协获得过答案。

在2020赛季结束后，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有三名球员和一名工作人员因薪资以及合同问题向中国足协提起仲裁。

中国足协的仲裁结果是，俱乐部必须向这四人支付总计22万元左右的费用，其中最少的一笔费用仅为4000余元。

由于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认为中国足协的这份仲裁结果不公平，因此拒绝执行。对此，中国足协决定执行加罚，每起仲裁案加罚5万元，累计又被罚20万元，这样，仲裁案值和加罚款项总共42万余元。

对此王志坚同样表示不理解，“我投资俱乐部9年，足协的门一次没进过，他们从来没有和我沟通如何协商问题，所有的决定和规章制度都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那个纠纷就是那样，几个足球经纪人和律师还有足协的人，不知道怎么勾兑的，就判我们输，我们想沟通协调，都没有机会。”

“不让递补就不让递补吧，我尽了最大的力了。”王志坚说。

曾拒绝李铁球队打假球

2月19日，在华夏幸福基业股份有限公司总裁孟惊落网之后，前大连阿尔滨俱乐部总经理石雪清揭露了他与李铁二人在河北华夏幸福期间打假球的经历。

石雪清说：“在河北华夏幸福对阵新疆天山雪豹队之前，大连队预感到华夏会故伎重演。我火速飞赴乌鲁木齐，说服对方俱乐部负责人，希望新疆天山雪豹队用全力打好比赛，不要像一些球队派替补阵容应战让华夏轻而易举取得3分。但我很快得知河北华夏幸福总裁孟惊也来到乌市，提出帮助新疆天山雪豹队招商，献给新疆次年联赛一个诱人的商务大礼包，新疆天山雪豹队拒绝了这笔肮脏的交易。”

但比赛当天，在热身训练中无任何异常的天山雪豹外援达纳拉赫突然拒绝出场比赛。缺了顶梁柱的新疆队最终以0∶2落败。李铁所在的河北华夏幸福足球俱乐部凭借着在中甲收官阶段的8连胜豪取24分，最终顺利冲上中超。

石雪清断言：“达纳拉赫百分之百有鬼。”

对于那场比赛，张福军印象深刻，“石总来新疆的那天晚上，我在饭局上。”

张福军回忆，当天还是记者的他正好到俱乐部采访，晚饭时参加了俱乐部和石雪清的饭局，在那个饭局上，雪豹表示我们的每一场比赛都是正常打，在新疆的主场，谁来都不好过，我们都会让他“掉层皮”。

那个晚饭吃得很高兴，因为双方都没有太大的分歧。

在对阵河北华夏幸福之前，俱乐部正好有个短暂的假期休整，作为队内的绝对核心，罗马尼亚籍外援达纳拉赫承载着球队几乎所有的战术部署。

罗马尼亚外援达纳拉赫。图/视觉中国

“这么说吧，假如球队有20套战术，那么这20套战术都是如何找到达纳拉赫。”张福军说。

“比赛前的针对性训练，达纳拉赫都参加了，非常正常。而到了比赛当天达纳拉赫突然就说自己有伤打不了了，教练员当时就急了，赶紧问队医达纳拉赫是什么情况。”

队医的反馈是一切正常，没有旧伤更没有新伤，但达纳拉赫就说自己打不了，当时队里的计划就是先让达纳拉赫上场试试，如果真的不行再换下来。

“谁也没想到，比赛时他既没有带比赛服，也没有带运动鞋，身着一身便装就到了比赛场地，最后也没能上场。”

缺少了绝对战术核心和最顶尖的运动员，对于其他球员的斗志和比赛准备都有了极大的影响，虽然最后拼尽了全力，还是输掉了比赛。

赛后，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把达纳拉赫送到了医院进行详细的鉴定，医生明确表示达纳拉赫没有影响比赛的伤病存在。

“于是俱乐部决定对达纳拉赫进行三停的处罚，停薪、停赛、停训，俱乐部当时还发布了一则声明，希望中国足协能够介入调查达纳拉赫的问题。”

2015年10月21日，刊登在《新疆都市报》A16版中的声明。图/受访者提供

但是足协始终没有介入调查，不闻不问。

就在俱乐部发布声明的第二天，达纳拉赫不辞而别，离开了新疆，至今没有再和新疆天山雪豹俱乐部有任何的联系。

张福军介绍称，那次达纳拉赫的事件给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压力，不少新疆本地球迷至今仍然认为自己的球队打了假球。

“我们是真的希望足协可以介入调查清楚，还俱乐部一个清白，但是从那个事情到今天，这从来没有人过问。”

从来没见过回头钱

“9年投入了3.5亿元人民币，一分钱没有收回来。不知道还有哪个国家的职业足球联赛是像中国这样的？”王志坚反问。

2017年进入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之前，张福军在乌鲁木齐一家都市报任体育记者。加入俱乐部后，他曾于2018年赴英国学习足球俱乐部管理知识，在托特纳姆热刺和南安普顿两家俱乐部深度学习了一段时间。

青训和梯队人才建设是张福军比较感兴趣的内容，学习过程中，张福军发现，英足总对于各支足球俱乐部有非常大力度的支持，完成了5级梯队建设，并按照要求参加U13、U15、U17等各级青年联赛的俱乐部，可以从英足总获取巨大的资金支持。

“双方其实是一个雇佣关系，英足总出钱，把培养年轻运动员的任务交给俱乐部，整个职业联赛通过巨大的联赛收益反哺各支俱乐部，除了青训费用，还有转播权的分红等很多。”

从2018年开始，足协在下发准入机制政策过程中便明确要求各支职业俱乐部提高训练人口，抓青训，在张福军看来，这个初衷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作为企业投资足球，当自己承担了这部分责任之后，到底有没有相应的回报？如果没有，就是一个无底洞。

“都是让俱乐部做这个做那个，从来没见过回头钱。”张福军说。

在张福军看来，足协的真正功能是为俱乐部谋福利，为商业开发想办法，让职业联赛有更多造血的能力。

“就拿转播权的收入来说吧，中超联赛或许是知道的，但是中甲联赛这边，所有的俱乐部都不知道足协卖了多少钱，从来也不会开投资人的会，也不会让各支俱乐部知道足协到底是怎么收支的。”

“卖了100块，还是卖了1块，总应该告诉我们。”张福军说。

“拿我们投资人当提款机，还不知道尊重人。”王志坚补充道。

去年，新疆天山雪豹俱乐部反向拿回了俱乐部34场比赛的网络独家转播权，通过新疆天山雪豹官方视频号（汉语）及胜利者体育官方直播平台（维吾尔语），进行双语全程直播。这是中国足球职业化历史上第一次有俱乐部采用付费制模式由俱乐部直销比赛观赛版权。

张福军（右）在直播间中解说新疆天山雪豹的比赛。图/受访者提供

虽然有部分新疆球迷支持了这一行为，但是由于盗播严重，这次回购转播权的行为并没有在商业上取得多大的成功。

“其实这些事情是应该俱乐部在一起讨论的，我们也很希望和行业探讨如何做得更好，但是现在说这些，好像都晚了。”张福军说。

在张福军看来，国足能否在大赛打出好成绩，其实是职业联赛和青训体系健全之后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人就是这些人，换谁来带也还是这些人，这些人的水平提高不了，光想提高大赛成绩，是不可能的。”

只有从业者在这个行业中能真正健康地循环起来，这个行业才真正有改变的机会，“这不是换一个足协主席就能改变的事情。”张福军说。

新疆下一支职业球队，还很远

9年来，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没花过一笔转会费在球员身上，无论是内援还是外援，他们都选择免签的方式。

这是因为一方面俱乐部希望可以更好地立足本土挖掘有能力的苗子，另一方面确实没有能力。

当年上海上港足球俱乐部单笔引进奥斯卡就花费了6000万欧元，这甚至超过了9年来新疆天山雪豹足球俱乐部的全部投入。

“大家都知道新疆的娃娃，身体素质好，爆发力强，耐力好，但是忽略了新疆娃娃们最缺的东西，球商。”新疆天山雪豹121足球青训营负责人战鹏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从天山雪豹成立开始，战鹏就和俱乐部开始了合作，先后为天山雪豹各级梯队输送了19名小球员，在战鹏看来，家乡拥有一支职业足球俱乐部的意义很大。

新疆天山雪豹121足球青训营培养的年轻运动员阿卜杜拉。图/受访者提供

在战鹏看来，一名职业球员最终能达到的高度，不仅仅与身体素质和天赋有关，还与很多的复杂综合原因有关。

有高水平的职业队伍，和更多高水平的教练员支撑，才能有更先进的训练和教学水平的提高，新疆和其他地区相比，球员们自身在眼界、视野、与人交流方面劣势比较明显，职业足球俱乐部的存在，就给予了运动员们一个明确的上升空间和发展方向。

“孩子们踢球，踢得好的可以去雪豹，还有山东、广东、上海地方的球队来新疆寻找好苗子，但是当足球市场萎缩，职业足球俱乐部缺少的时候，很多家长一句话就把我堵死了。”

“踢球干啥呢？雪豹都没了？还踢啥踢？”

面对这样的问题，战鹏觉得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做好自己，扎根本土青训，利用本就不多的资金，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高水平的教练员。

“几个赛季以来，天山雪豹面临着非常大的困难，曾经一度断粮断水，现在退出了，以后就再也不受这个罪了。”王志坚说。

在王志坚看来，在商言商没有什么难以启齿，“我现在可以很自豪地说我不欠球员和工作人员一分钱薪水，但是再下去，我不敢这么说了，如果这九年就是坑了自己的话，再干下去就要坑别人了，这种事我干不了。”

“俱乐部想要转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就没有人想要接手，就知道中国足球到了一个什么情况了吧。”王志坚说。

“并不是因为大家没钱了。是因为足球它不是一个好生意，没有情怀的老板，他不会做足球，但只有情怀的老板，做不长久足球。中国足球发展了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有情怀的老板，结果呢？”张福军说。

俱乐部拟定解散的公告，是张福军亲手发布的，“我自己写，自己编辑，最后自己发布。”

发布的那一刻，从上赛季结束开始就做心理建设的张福军还是崩溃了，坐在显示器前泪流满面。

“2009年，我第一次关注新疆足球的时候，新疆的足球人正在全力以赴地想办法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职业俱乐部，我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我们退了，新疆想要再看到一支职业足球俱乐部，会经过很漫长的时间。”张福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