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想回家，我怀孕了，是爸的！”

2008年十一长假前夕，14岁的汤兰兰在电话里和母亲万秀玲大吵一架。这年她还在读初中，寄居在干妈李忠云家。

干妈李忠云见汤兰兰不想回家，便问其原由。

谁知道汤兰兰突然抱着她大哭起来，诉说了她从6岁开始，被父亲、爷爷、亲戚和邻居们侵犯的经历，听得李忠云目瞪口呆。

女孩被性侵反抗 资料图

“干妈，求您救救我。”

汤兰兰心里十分忐忑，因为同样的求救话语她也对亲母说过，但并没有换来什么好结果。

10月27日，汤兰兰终于在干妈的陪同下报了警。

那么事情真的如汤兰兰所说的那样吗？

警方立刻前往黑龙江省五大连池市的龙山村进行调查。

警方审讯嫌疑人 资料图

01

1994年，黑龙江省五大连池市的龙山村一个女婴呱呱坠地，这就是汤兰兰，女儿出生了，可是他的父亲却有些闷闷不乐。

汤兰兰的母亲万秀玲颇有姿色，风传其曾是一名失足女，这才会嫁给老实巴交的电子厂工人汤继海。

结婚仅一个来月，万秀玲就怀上了，这让汤继海开始疑神疑鬼，这女娃子是不是自己的骨肉呢？

万秀玲似乎知道汤继海不喜欢汤兰兰，再加上自己要外出打工，于是将女儿寄养在外婆家。直到要上小学了，才又接回自己家。

此时的汤继海已经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家里全靠万秀玲在外挣钱。所以年幼的汤兰兰就和父亲两人居住在家中。

汤继海失业在家颇为无聊，老婆又常年在外沾不到荤腥。于是经常弄些带颜色的光碟看看。

某天夜里，刚看完光碟的汤继海心里一动，竟然把魔爪伸向了熟睡的女儿。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次，汤继海在实施犯罪的时候被撞破，不但不以为耻，还邀请汤兰兰的叔叔一起加入进来。

汤兰兰父亲供述案件经过

从此汤兰兰的噩梦开始进一步升级，父亲开始带一些村里的朋友来家里看光碟，看完之后就在汤兰兰的身上重演一番。很快汤兰兰的事都在村子里面传开了，来家里的人越来越多。汤兰兰的姑父、叔叔都加入了进来。

有一次，汤父的行为被奶奶撞破了，汤兰兰希望奶奶能够解救她。谁知道奶奶也觉得汤兰兰不是汤家的种。不但扒了她的衣服供爷爷侵犯，还殴打她让其不要出声。

汤兰兰姑父供述案件经过

随着年龄的增长，上小学的汤兰兰开始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万秀玲。在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她壮着胆子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

万秀玲知道了女儿的遭遇后，立刻从外地赶了回来。

面对女儿希冀的眼神，她只对汤继海说：“玩可以，下次记得让他们给钱。”

汤兰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此便沉入了更加黑暗的深渊。

万秀玲及其婆婆、儿子合影

02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这个偏僻闭塞的村子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汤兰兰的事。粗鄙少识的村民们似乎觉得交了钱就是合理的，毕竟这事也得到了人家父母的认可。

当众多的人一起做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这个时候，似乎人人都觉得这事很正常。甚至汤兰兰的老师得知她的遭遇后，没想着解救这个可怜的女孩，而是找了个借口将其留校，对其施暴。

陈春付供述案件经过

汤兰兰10岁之后，身体逐渐开始发育，来了月事。但父母却不顾其身体状况，强迫其接客挣钱，导致汤兰兰几次怀孕。

每次都是万秀玲带着女儿到附近小诊所里面打掉，这也给汤兰兰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竟然已经饱受妇科病的困扰。

就这样，汤兰兰仿佛在噩梦中度过了八年。直到汤兰兰上了初中，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汤兰兰就读的中学距离龙山村有100多公里，回家非常不方便。

当时学校边上有一对李忠云夫妇人比较好，很多人都选择把孩子寄居在他们家，夫妻两也就顺理成章地以此为业，赚些钱财。

为了拉近关系，汤兰兰就在万秀铃的安排下，认了李忠云夫妇为干爹干妈。

汤兰兰一周回一次家，家里噩梦般的生活和寄居在李忠云夫妇家的正常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就让汤兰兰越来越害怕回家。

此时的汤兰兰读书多年，已经有了基本的是非观，知道回家后亲友们对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地丧尽天良。再加上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地觉得自己有了反抗的力量。

2008年十一长假，同学们都欢欢喜喜地放假回家玩了，汤兰兰想到要回到龙山村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经历长达七天噩梦，浑身不由得打起冷颤。

因为不愿意回家，汤兰兰在电话中和母亲万秀玲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并且告诉母亲，自己怀孕了。

当晚，李忠云发现汤兰兰还没回家，便问其原由。汤兰兰此时内心焦灼，心里既有对回家的恐惧，又还处于和母亲万秀玲争吵的负面情绪当中。于是一下子情绪就爆发了出来。

看着面前声泪俱下的汤兰兰，李忠云简直不敢相信这孩子嘴里说的话。这世上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父母吗？这个村子难道没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吗？

李忠云和丈夫王凤朝都不敢相信，她们宁可相信汤兰兰是叛逆和父母关系不好，这才编出瞎话来逃避回家。

结果第二天，万秀玲就带着几个亲戚找上门来，汤兰兰死死地抓住李忠云的腿求她救命，万秀玲见状气急败坏地甩了汤兰兰几个巴掌。

汤兰兰干爸讲述案件经过

李忠云夫妇见万秀玲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再加上昨晚汤兰兰的控诉言犹在耳。李忠云就上来劝架，说要让汤兰兰再住几天，情绪稳定了再接走。

心虚的万秀玲怎么可能同意，当即带着几个亲戚大闹了起来。李忠云的丈夫王凤朝当即表示要报警，这才镇住了这群无赖。

2008年10月27日，14岁的汤兰兰亲手写下一封举报信，在干妈的陪同下报了警。在警方的询问下，汤兰兰从6岁开始遭遇的惨剧渐渐地被揭开，被汤兰兰控诉的施暴者，有名有姓的竟有43人之多。

汤兰兰亲手写下举报信

03

2008年10月29日，当地警方突然进入龙山村，将汤兰兰父亲、爷爷、姑父、姨夫、表哥等15人抓获，并在搜查时找到了汤兰兰家中的影碟机和黄色光碟。

最先被抓的是汤兰兰的姨夫徐俊生和邻居王占军，面对警察他们不敢隐瞒，很快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但他们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不放心地反问警察：“是要罚款吗？要罚多少钱？”

而在其他人的口供中，也描述了大量的玷污、猥亵细节，这和汤兰兰的口供基本一致。

王占军供述案件经过

至此，警方终于认定，汤兰兰举报中所描述的非人虐待绝非胡编乱造。而当地妇幼保健院也对汤兰兰的身体做了检查：私密部位有陈旧的撕裂性伤口、严重妇科病、堕胎……

这些伤痛，汤兰兰余生恐怕都很难治愈。

案件至此已经基本清晰明了，那么这群罪人就这样顺利地绳之以法了吗？

起初，可能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罪非常爽快。就在这群恶魔即将在法庭上被审判的前夕，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事情再度扑朔迷离起来。

法院庭审现场 资料图

2009年9月，黑河市中级法院，案件一审中11个被告集体翻供。他们在法庭上大声控诉汤兰兰是诬告，并且声称他们全都是被屈打成招。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汤兰兰的爷爷在所里死亡，他是被打死的。

汤继海说不但自己父亲被所里打死了，自己也被打掉了牙齿。其他被告也纷纷说自己曾被警方殴打，扇耳光，万秀玲还说自己被逼着跳楼了。

事实上万秀玲也确实跳楼了，断了四根肋骨，医院待了两天又被送回所里。

嫌犯的集体翻供让审理陷入僵局。

2008年12月13日，汤兰兰的爷爷在所里身亡，虽然有几处皮外伤，法医鉴定后认为其死于肺癌。

而就是这几处皮外伤，让嫌犯们抓到了把柄。一口咬定汤兰兰的爷爷是在所里中被打死的，自己也被屈打成招。

就这样，庭审被拖了一年多。

然而法院在对嫌疑人的归案时间、体检记录、口供时间等资料进行综合比对之后。再结合民警在法庭上的证词，认为并没有证据显示警方是屈打成招。

2010年10月20日，法院一审做出判决：汤兰兰的父亲汤继海被判处无期徒刑；母亲万秀玲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其他人等均被判处5-10年不等。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嫌疑人与汤兰兰关系图谱

嫌犯们依旧以屈打成招为理由上诉，两年后的2012年10月26日，黑龙江省高级法院二审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至此，这场历时4年之久的官司落下帷幕，恶人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官司结束之后，汤兰兰因为无父无母，没有亲戚，村里也待不下去了。警方为了保护她，为其改了户口，身份信息，让其在新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恶人终究是恶人，10年后她亲妈出狱了，并且没打算放过她。

万秀玲接受采访

04

2018年1月，澎湃新闻上一篇“寻找汤兰兰”的稿子在网络上爆火，指出此案可能是冤假错案。当年警方和法院为了保护年幼的汤兰兰，让其之后能够正常生活，并没有公开审理此案，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

没想到10年后，因为这篇稿子，汤兰兰被全国人民所熟知，而曝光此事的就是刚出狱的母亲——万秀玲。

万秀玲表示，狱中十年，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儿要诬告他们。她表示自己要还原当年事情的真相，给无辜蒙冤之人一个交代，并且再次向法院申诉，同时开始“人肉搜索”汤兰兰，要她出来对质。

媒体对汤兰兰事件的报道

这事情瞬间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管汤兰兰是不是诬告，这件事情都太可怕了。

一个一共只有60多户的村子，有40多人被指控侵犯未成年女孩，可以说几乎家家都有作奸犯科之辈，而整个村子对此视而不见，这个村子中人性的泯灭和道德的沦丧简直令人发指。

而如果汤兰兰是诬告，一个小女孩究竟是为了什么来编制谎言，把父亲、母亲以及众多亲戚送进监狱，还导致了爷爷的惨死，这扭曲的心理也不是正常的家庭能教出来的，这等人伦惨剧也应该引起人们的思考。

很快，黑龙江省高级法院根据万秀玲等人屈打成招的申诉，再度对此事立案调查。

经过六个月的审查，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和问询，排除了屈打成招的可能，而排除屈打成招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办案过程中全程的录像和录音。

关于最先被捕的徐俊生和王占军，侦查员表示：“被捕还没一个小时他们就全都交代了，我们有什么理由刑讯逼供？交代完之后他们还问要罚款多少，我说你们这是犯罪。”

汤兰兰姨夫接受采访

最终法院认定申诉理由不成立，不符合再审的条件，于是驳回申诉。

至此，汤兰兰案才总算落下帷幕。但是嫌犯们对她所造成的创伤，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治愈。

希望这个无辜的小女孩能够安安静静的生活，永远不要被母亲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