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岩居士

摘要：家族琐事，笔录在此；年岁渐长，对小时候的老家多了诸多感怀。特把家中人的主要特点梳理出来，反映一个家族变迁。

谁也没有想到，我的幺爸，也就是我父亲最小的弟弟，居然过上了天天休闲打牌的好日子。他今年63岁了，在成都，混迹于一群群的棒棒类民工中，几乎每天做一件事情——就是陪那些暂时闲下来没有事情做的农民工——斗地主。

他命好，先前可是看不出来。我的印象中，幺爸一直都是愣愣的一个小伙子了——说话略微结巴的小伙子，有一身的蛮力气，不会讲道理，也讲不清道理。凡是遇到有人欺负的时候，幺爸就只有一招对付——冲锋前去，抡起拳头就打架。我一直在想，幺爸这样的人，在我那山高地陡的农村老家，恐怕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的。

然而，幺爸没有打光棍。居然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小他14岁。

我的幺妈，当年如果这样打扮起来，也是这样漂亮的一个女人。幺妈是山里的一朵花

靠几棵柑橘树，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得了两个儿子

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在我幺爸的身上。我后来问过我的幺妈，当年你是怎么看上我的幺爸的呢？幺妈告诉我说，还不是你的婆婆（当地方言，指的是奶奶）厉害，那次相亲的时候，她老人家指着坝子边的几棵柑橘树，说这些都是你幺爸的。

当时的柑橘树，挂满了果子，硕大，绿色，也有即将成熟的。很是耀眼，幺妈当时就暗自思量：哦，嫁给这几棵柑橘树，以后就有柑子吃了——该是多么安逸的日子呢！

果然就嫁了。幺妈的妈妈，其实我也见过，见过的那时候，大约也就是八十年代初期，一个小小的老太婆。来我幺爸家的时候还多，毕竟是走女儿家。

我的幺妈嫁过来不几年，生了一个小子，叫做飞。很小，于是叫小飞。

嘿，这就是挑夫。我幺爸当年干过好些年。苦力，但是自由

后来又生了一个小子。叫做爱国。也许是生活还慢慢的可以吃饱了，爱国的情绪起来，就给娃娃取了这个名字。

大儿子学好了数理化，成为我们大家族第一个正牌的本科大学生，也是我们老家龙井坡的骄傲

小飞的成绩，小学也还可以。不过都是自己学习，幺爸幺妈都是不管他的。小飞当年就是留守儿童，自己在老家读书，父母都在外边打工去了。能够学到几分，都是天意。小飞身体单薄，身材矮小，牙齿也有些龋齿。但是这个小家伙数学好，语文不行。读了初中，后来居然考起了我们老家乡镇当时区所在地的高中。这个高中虽然当时已经是全县最差劲的，但是还是能够有几个学生考上大学的。

小飞高中毕业那一年，运气好到神仙也猜不到。数学考得格外好，英语考得特别差。总分距离本科线，好好的就差了一分。

志愿填了川内一所攀枝花的学院，学了土木工程。后来居然以该校降分录取的运气，上了大学了。

我们家，我们家族，我们这一辈的，我们那个龙井坡，白岩山，就这样出了一个真正的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这个大学生，是我幺爸的儿子。

小飞大学毕业后，自己去找了工作。先后在国企、私企都干过。慢慢的，他也成了行业的骨干。前几年听说，现在就职的公司给了他原始股。他们公司在香港上市的。

大城市买了房。

娶了一个中专生老婆，我的兄弟媳妇也看起了小飞的。她在一家公司上班，据说很好耍，一天上班的时间不长，工资也还上万。

我幺爸的命运，因为一个儿子，全然改变了。

幺爸一直就是城市的农民工，当过棒棒，也在建筑工地下苦力，卖的都是力气

事实上，在幺爸的大儿子没有在大城市买房之前，我的幺爸幺妈，就是最底层劳动人民中的一员。我记得，幺爸在城里当过棒棒，卖力气。但听说我幺爸当年卖力气也还挣了些便宜钱。

幺爸是本分人，当棒棒的时候，都是很听东家话的。那些年，据说幺爸还捡了一些钱。怎么捡的？大约是这样的。

棒棒其实就是挑夫。挑夫挑着东西走路，很有节奏，一般也很快。幺爸的气力好，在前面挑着东西走，东家就跟着来，一面是指路，一面是监督。但是东家的体力太差，走着走着居然一晃就把目标搞丢了。我幺爸挑着东西，走了一段路，让东家指方向的时候，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东家。东家把自己的东西就这样搞丢了。

幺爸就这的，捡了几回。

幺爸兄弟五人，经济最差的，自然就是幺爸一家。一是下苦力挣不到多少钱，二是幺爸幺妈两人都不计划家庭的开支收入的。我的奶奶，那些年经常教训我的幺妈说，你们这个家，咋个会有钱用？男人在外边挣一个钱，你在家里没有计划乱花几个。都说，外边有个挣钱手，家里有个储钱罐，这样的家庭才会有钱花的。可惜的是，我的幺爸卖力气挣得几个钱，幺妈很轻松的就用了。

就是这样的神仙眷侣，还是把小飞供到大学毕业。在老家的山上，几乎很多自以为比幺爸幺妈头脑灵活的人，都很酸的说过——李家的屋脊好，硬是有些出人才哈。

幺爸开始享清福，每天都要斗地主，他的命，是不是时代的运？

目前，幺爸幺妈都跟着大儿子住在大城市。幺妈负责做家务带孙子，幺爸负责接送孙子上学放学，孩子在校的时间，就是幺爸享福的时间——陪无业的棒棒斗地主——幺爸成为咱农村老家那些同龄人羡慕不已的有福人！

谈起当前的生活，我的父亲说，老幺的命好。小时候算命先生在家里来称骨算命，说他六两还多。批语说这种命好。

幺爸30岁之前，生产队的人，心里暗自高兴，大约他是找不到婆娘的人了，看起来就是半个傻子。呵呵，但是我的幺爸娶了一个小他十几岁的漂亮的婆娘，让人大跌眼镜；

幺爸60岁之前，当棒棒，在工地上做小工，劳力挣钱，都说他这一辈子，后头肯定是无依无靠了。

幺爸60岁之后，验证了他的命。好命啊！——天天耍，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蛮不讲理的修理一下儿子和儿子媳妇。牛逼哄哄地对儿子和儿媳妇吼道：“老子就是该享福！”

儿子没有办法......

儿媳妇唯一的办法，就是忍让和流泪......